|
本帖最后由 木一 于 2017-3-28 16:52 编辑
这两日,接连来坐落在世纪花园中心的市投资局办业务,其毗邻的小公园春景怡人,然而最令我想要去而复返的,不是这春日里一树一树的花开,不是凭栏绿柳,不是小桥流水,不是河里的一群群快乐的游鱼,不是一丛丛小矮人似的塔松,不是河边的红漆木亭阁,不是水中悠闲嬉戏的水鸭,也不是从身边跑过的小女孩,不是坐在石凳上善意打量且微笑的长发女郎,而是……五六个老太太,在投资局大门右侧,银座商场的背后,向阳排着几个粉红色布面的沙发,沙发简陋老旧,有的已破损,露出了里面的白棉衬,那几个老人就坐在那里,一起唱:
“一棵呀小白杨,长在哨所旁,根儿深,干儿壮,守望着北疆,微风吹,吹得绿叶沙沙响罗喂,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。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……小白杨,小白杨,同我一起守边防,一起守边防!”
歌声嘹亮悠扬,穿透明亮的阳光,飘过那一片片的海棠花海,直直的打在路人的心上。
这时,来了一个不速之客。
在会议室里等待的空档,我下来透透气,神使鬼差的,竟循声走到这儿来。
歌声戛然而止。一双双如婴儿般的眼睛望过来,是的,我看老人的眼睛,虽然不明亮,可是那里面却干净纯粹、让人安心。颤巍巍的白发, 沟壑般纵横的皱纹,不说什么,手指指向一个方向,示意“坐”。
好抱歉的坐下,既然已经打扰,索性就打扰个彻底吧。
有一个就问:“你有多大了,二十几?”
忍住笑伸出四个手指头,大声说:“四十多了!”
“哎吆,看着小小的,这么年轻!”
一个就说:“四十岁,该会唱‘女驸马’”。
“会点。”我苦着脸想了想,当然耳熟能详,可是这会子却一句也想不起来。
拄着手杖的手抬起来,手指微扬,“我起头,你唱。”
顿时“内牛”满面:嘤嘤,奶奶,俺五音不全,俺是来当听众的,不是来当歌手的好不好。挣扎无用,歌声起来了。
“为救李郎离家远,谁料皇榜中状元,中状元着红袍,帽插宫花好呀(wa)好新鲜哪,我也曾赴过琼林宴,我也曾打马御街前,人人夸我潘安貌,原来纱帽照呀(wa),照婵娟哪…… 夫妻恩爱花儿好月儿圆哪——”
咳咳,我把词都忘的差不多了,调子勉强跟着哼出来。对面八十多高龄的奶奶,唱的真好,字正腔圆,半点都不含糊。
不速之客越来越多,几个穿黄马甲上写“社区养老服务”字样的年轻人走过来,送上几张宣传纸,我有幸也得一张,上写“新型养老服务,一月特惠2280元,下列……”,大致有“一日三餐送饭,两素一荤一汤,一周清洁家务两次,每次三小时,陪老人聊天半小时,陪老人看病,给老人剪指甲、洗脚”等等23个名目。有个大男生口才颇健,逐个游说,并举例“韩奶奶用了我们家的服务,她家闺女给入的”,韩奶奶正在此列,却也不说话,只喏喏的看,看样子还没享受到服务,没法现身评价。
有个奶奶俏皮的很。“我们在这里唱了七八年的歌了,没见过你们。”
“奶奶,我们刚来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们剪指甲、洗脚,能不能给优惠呀。”有个问。
“奶奶,我们可以再给你加个套餐服务。这个已经很优惠了。”
“你们就是要钱,骗人,骗人。”老小孩绝不肯上当,头摇的像拨浪鼓。
……
电话响了,要上去工作了。
忙碌了一个下午,再从里面出来时已金乌西坠,返回这个地方,粉色沙发上,已经空荡荡了,只有一树树的海棠花开着,飘落满地的白色花瓣。
2017年3月26日 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