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玉佛

小默

母亲的玉佛

临淄 樊甜甜

    晚饭后，父亲向母亲提议出去走一走。出门时，母亲突然惊了一声：“我的玉佛呢？”大家这才发现，一直戴在母亲颈前的玉佛竟不翼而飞。
    这玉佛，是母亲四十五岁生日时，父亲送给她的礼物。十几年来，母亲一直贴身佩戴，几乎从未离身。
    母亲一生坎坷，三岁失去了娘亲，十八九岁，便由家族作主，与父亲订了婚。母亲披上红嫁衣时，是不是爱着父亲，谁也不清楚。父亲在娶母亲之前另有心仪的对象，却是连母亲也知晓的公开的秘密。母亲说，那是一个回族女人，父亲的同学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封闭落后的农村，回族女人是不允许嫁给汉族男子的。于是，这段“不伦之恋”便在众望所归中不欢而散。那女人远嫁他乡，父亲娶了我的母亲。
    父母亲没有徐志摩与张幼仪那样跌宕的爱情桥段。父亲婚后便一心对待母亲了，种地做工，生儿育女。只是，他们经常为鸡毛蒜皮的琐事吵架。在我孩提的时候，村里人似乎没什么娱乐，两口子吵架，便是最常见的消遣方式。父母亲几乎每天都在吵。起初，我吓得拉紧弟弟的手躲到桌子底下。后来发现，他们不管吵到什么程度，完事总会麻利地收拾战场，该上工上工，该做饭做饭，我也就释然了。这种算不上柔情的表达幸福的方式，是我不懂的乡村婚姻哲学。
    父亲有时候喝了酒，偶而对母亲说几句软话。母亲便淡淡地说：“过日子不就是‘磨’？把你看不上我，我看不上你的那些‘芝麻谷子’磨平，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！”
    风风雨雨中，母亲只知道勤俭持家，从来不愿意打扮自己，首饰更是一件也没有。十五年前，父亲陪我到教育局领工作“派遣证”。回来的路上，他一时兴起，从路边卖玉的小店买了这件玉佛，送给母亲做四十五岁生日礼物。
    那个小店琳琅满目，各种玉器都有。父亲掏光口袋里所有的钱给了店员：“你看，人家说‘男戴观音，女戴佛’。你娘信佛，就买这个吧！”这件小小的玉佛，白色“棉絮”中只掺着微微一丝翠绿，表层有些干涩，“水头”也不算清透，在那个玉器店里，价格差不多是最便宜的了，再贵的我们也买不起呀！
    这是父亲送给母亲唯一的一件礼物。对于不懂浪漫的父亲来说，这一举动，实在是最顶级的示“爱”方式。母亲一边埋怨父亲乱花钱，一边激动地接过玉佛。那神色恍若少女，令我久久难忘。
    母亲爱极了这件玉佛。每日贴身佩戴不说，她还经常洗净双手，细心摩挲。玉佛表层脏了，用干净的眼镜布沾了油小心擦拭；挂绳旧了，亲手编了新绳去换。那认真的情形每每让人心头温润。我和先生曾商议给母亲换一块造价更高的玉佛，却被她拒绝了：“什么‘好不好’？戴习惯了就是‘好’。”在母亲的呵护下，玉佛出落得越来越有品质：“水头”越来越清澈，“棉絮”似乎简洁了许多，“翠”却显得愈发明艳。有人说玉是有灵气的，一块合缘的玉可以庇护主人平平安安。奇怪得很，也许是因了这玉佛的“福气”，也许是父母亲经些许年“磨合”到了一定程度，父亲与母亲的感情越来越融洽，家庭的氛围越来越合谐了。
        目睹父母亲从彼此看不惯，到走向平淡，又从平淡走到相敬如宾，我不止一次地想：父母亲这对“欢喜冤家”，吵吵闹闹的一辈子，算是幸福吗？
没有答案。也许，真实的婚姻便是如此。
爱或者不相爱的两个人，在居家过日子的过程中，一起将浮华磨砺成朴实，将盛气糅合为温顺，将平淡过成永恒，我想这就是平常百姓家的幸福婚姻吧？
    也许，不止婚姻是这样，整个人生也像极了那块愈来愈简单明了的玉，慢慢纯粹，慢慢浓郁。
    玉佛，自然是丢不了——就在母亲枕头旁那个小巧的缎面盒子里。在接下来的光阴中，它还会继续陪伴父母亲，陪着我们，留下许多平凡而又欣慰的回味。

玉静心明

将浮华磨砺成朴实，将盛气糅合为温顺，将平淡过成永恒，我想这就是平常百姓家的幸福婚姻吧？
欣赏美文！

李玉军

久闻芳名，今读美文，果然不同凡响。

小默

玉静心明 发表于 2017-5-12 09:31
将浮华磨砺成朴实，将盛气糅合为温顺，将平淡过成永恒，我想这就是平常百姓家的幸福婚姻吧？
欣赏美文！

问候老师，谢谢来访

小默

李玉军 发表于 2017-5-12 15:52
久闻芳名，今读美文，果然不同凡响。

谢谢老师，过奖，向您学习

张玉国

生活中有浪花，感觉才像个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