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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7-9-19 08:04 编辑
夜读顾随
博山 李常萍
得顾随《苏辛词说》，此为大家小书系列丛书，一百二十多页，却不像一般小说散文可以一气读完。
夜雨孤灯，斜靠在床上，翻开书，身外的一切纷扰都被关在门外，窗外了。雨声是最好的伴奏，屋檐上大的雨滴落下来，敲在什么上，似是木鱼声。白色的封面，点缀斑斑点点的草色，上面是一幅国画山水，三五萧疏的古树，水渚，芦苇在低处随风倾斜，水岸远处是几间茅屋，掩映在草木之间，更远方是黛色的山峦，连绵起伏，整个画面，一下子就把你带入一个安谧散淡的美中。
更妙的是书中一帧书签，精美雅致，和书面同色，上面是篆书的大家小书印章，其下是漫卷的白云，中间是苏辛词说书名，下面是一枝写意梅花，古意飘逸。细节处，这一份雅趣带给读书人的是清风明月般的美意。
编者袁行霈。编写这套丛书的意愿是让读者细细阅读慢慢体味，充分享受读书的乐趣。可以揣进衣兜，在路边等人时，车上，公园，都可以读。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在车上各种读书的画面，那么和谐美好。而在我们中国，触目所及，都是抱着手机，带着耳机的人，在手机上打游戏，聊天，看连续剧。公园里，亦是如此，车上，更是难得见到读书之人。那次去济南，在芙蓉街附近，看到一个女孩拿着四五本书，不觉就多看了几眼，清秀的少女，安雅的气质，在这美食华衣的所在，何处购得的新书。坐上车后，居然再一次见到她。她的母亲穿了一件绣着一朵白莲的旗袍，把书递给她，她俯首安静地阅读，背影美极了，很是喜欢，连连拍了几张照片，下车前提前离座，走在她的面前，微笑问询：“同学，读的什么书啊。”“《洗澡》。”她微微抬头回答。杨绛的书，我尚未曾读过。真希望这《苏辛词说》也可以在车上，公园里，候车室有人捧读，莞尔，心有戚戚。
顾随。以前只知道其名。后来在韩戈的文章中，读到叶嘉莹和她的老师，才慕名买了顾的书来读。真的不负所望。叶嘉莹在其半生流离辗转的生活中，一直把当年听先生讲课时的笔记随身携带，唯恐或失，就因为她深知先生所传述的精华妙义，是她在其他书本中所绝然无法获得的一种无价之宝。古人有言“经师易得，人师难求”，先生所予人的乃是心灵的启迪与人格的提升。在她求学时凡是顾随的课她都选，凡先生讲话，她都记，一共记了八大本笔记，并在后来为老师整理出版，字里行间甚至保留了顾先生讲课时的神韵。顾随所讲授乃是诗歌，自然注重的是“自我”，是情感。对于叶嘉莹来说，这是欣赏诗歌的不二门经，她称：“顾先生的讲课是纯以感发为主，全任神行，一空依傍。是我平生所接触过的讲授诗歌最能得其神髓，而且也最富于启发的一位难得的好老师。”
原来周汝昌也是他的学生。令人感动的是师生之间研究学问，彼此珍重懂得的情谊，至为难得。周评价其师：先生所说，全是以一位诗人的细心敏感，去做一位学者的知人论世，只是指头一月，颊上三毫，将那最要害、最吃紧的关节脉络，予以提撕，加之勾勒，使作者与讲者的精神意度，识解胸襟，都一一呈现于眼前，跃然于之上，——一切都是活的。他回忆顾随讲课：“异于常师，凡曾置身于先生讲座中者，无不神观飞越，灵智开通，臻于高层境界，如坐春风，如聆仙乐。”
只说无凭，请看。在辛词《满江红》中，开篇言：花下伤离，醉中得句，侍儿代书，此是何等情致。《水龙吟》开篇写到：千古骚人志士，定是登高远望不得。登了望了，总不免泄漏消息，光芒四射。《汉宫春》写到：看他三十六个字，曲曲折折写来，逐句换意，不叫嚣，不散涣，生出有熟，熟中见生。说他劲气内敛，潜气内转，庶几当之无愧。《破阵子》文中写到：一部《稼轩长短句》，无论是说看花饮酒，或登临山水，无论是慷慨悲歌，或委婉细腻，也总是笼罩于此悲哀的阴影中。又言：昔时或逢愁来，不得开交，取陶诗读之，心便宁静。如今愁时读了，愈发摆布不下。此语于我心有戚戚焉。此理亦甚明，如果渊明老子总是一味恬适安闲，亦便不需再写诗也。同理，世人于老辛之为人，动是说他英雄，于其为词，动是说他粗豪，已是知人知面不知心。周止庵曰：“稼轩固是大才，然情至处，后人完不能及。稼轩敛雄心，抗高调，变温婉，成悲凉。”苦水（顾随号）曰：如是，如是。
其直指人心和不与众同，了然可见。无琐屑的生平事迹，索引，即使引用，也是少之又少，皆是洞彻人心的主观解读。我觉顾真乃辛再世知音，他说辛的为人，才识学情，原自旷代难逢。读顾的解读，干净而通透，没有过多赘述，清新入心入耳，仿佛坐于台下，听他言简意赅，长散句交错的娓娓而谈，字字是金句，我从纷扰的尘世遁迹到风清月白的境界。
秋意转深，霖雨间作，其或晴时，凉风飒然。夙苦寒疾，不可聊赖，此时顾遂取《东坡乐府》选而说之，姑以遣日。他说东坡之词，写景而含韵；稼轩之作，言情以折心；辛多为入世，苏或涉仙佛。十六岁母亲去世后，他写过诸多充溢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孤怀哀伤的诗作。在他喜欢的京剧表演大师杨小楼逝世之后，当众大哭，呜咽着说再也不看京剧了，这样的性情中人，的确难得，也许就是喜欢他辛词更多一点的原因吧。他“以悲观之心情过乐观之生活，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”，如星辰熠熠，应该照亮更多倾心事业，专心做学问的人吧。
想知道顾先生如何讲解苏词的吗？请买一册大家小书《苏辛词说》，读来如余音绕梁，三日不绝，沉潜心底，一定美如月光。
合上书，安静入眠，雨声依旧，梦里飞过了千山万水，到赤壁之上，感江上清风，沐山间明月，不觉东方既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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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9-12 17:18: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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