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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踏雪寻梅 于 2018-2-3 11:15 编辑
荷花飘香的小院
桓台 巩同英
有一个农家小院，四间土坯房，房前有一棵大桐树，矮矮的土坯院墙，柴扉院门。院子南面有一个不大的荷塘，夏日里，荷叶连连，荷花竞相开放，荷香飘满小院。
我的芹姐一家，就在这离我家不远的小院里。芹姐，我本家的一个堂姐，与我娘关系亲密。年轻的芹姐，长得很好看，高鼻梁，大眼睛，齐耳短发，对人诚恳热情。姐夫哥姓刘，会开车，风趣幽默，和芹姐很是恩爱。
我娘生病时，弟弟仅十个月。半夜里，没有奶吃，弟弟饿得哇哇直哭。正巧芹姐奶着她的小儿惠民，她便成了我弟弟的“奶娘”。那年夏天，大姐带着弟弟圆青晚上住在芹姐家。芹姐一边奶着惠民一边奶着圆青。晚上，两个男娃子不住地嚼着她的奶子，嚼得生疼。那时家家生活困难，乳汁不够用，芹姐半夜就得起来，从油罐子里挖出一小勺猪油放在水里，再放上点盐或酱油，咕咚咕咚喝下去，积蓄奶水，以便继续喂奶。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八九个月。
这些事，大姐经常向我念叨，当时我太不在意。后来我当了妈妈，乳汁有时不够用，孩子晚上不住地嚼着奶子，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身心火烧火燎的滋味是一种何等的煎熬！而我的芹姐，在那么艰难的岁月里，奶着两个孩子，如何度过了那一个个漫漫长夜？如今，一想起我美丽善良的芹姐，我的眼前就浮现出手持荷花的观音菩萨。
小时候，我成天泡在这个小院里。芹姐的大儿子小贝，和我同岁，女儿小洁，比我小三岁。我们一起做游戏，跳房子，打纸包，垛泥巴，打橇儿，比赛爬树。我们一起在荷塘边玩耍，看荷叶上晶莹的露珠滚来滚去，风一吹，露珠儿顽皮地跳入水中，再也寻不见。趁大人不注意，我和小洁偷偷地摘几个荷花瓣，荷花瓣放上黄色花蕊，放到水中，荷花小船在水面飘飘悠悠，煞是好看。有一回还和小洁一起到街上，凑起五分钱，买了一小串甜葡萄解馋。
我学习成绩好，刘哥常常以我为榜样，教育小贝他们。父亲不识字，我的家长通知书通常是刘哥给我填写。“该同学学习成绩不错，我们当家长的很欣慰。多亏老师们对她的教育帮助，感谢老师。希望该同学不要骄傲，继续努力学习，以取得更好的成绩！......"
芹姐会缝纫，我们过年的衣服都是她缝制的。大姐结婚时也是在芹姐家操办的。大姐和芹姐最知心，一遇到难事，就找芹姐商量。芹姐对我家的付出是无私的，在我们心中胜亲姐、如亲娘，让人铭记终生。初三时，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一篇记叙文《我的母亲》，我犯了愁，怎么写呀？我六七岁上，母亲得了精神疾病，顾不得我们。可想而知，我对母爱的感受是缺失的。没办法，一些情节只好虚构一下，我就以芹姐为原型，写了很长的一篇，忐忑不安地交上去。没想到语文老师大加赞赏，在作文课上大声朗读点评了这篇文章。同学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，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，自此便有了一个作家梦。
芹姐刘哥与邻居相处得也极好。刘哥头脑灵活，搞运输，芹姐勤俭持家，夫妻配合默契，日子越来越红火。八十年代初，芹姐家就买了一部十几寸的彩色电视机。那年夏天，电视连续剧《射雕英雄传》正火，四邻八舍，大人孩子，自带马扎，拿着蒲扇，来他家看电视。人多了，刘哥就把彩电搬到院子里，放在高大的桌子上，让大伙儿观看。荷塘的青蛙，树上的知了，也都来凑热闹，蛙叫蝉鸣声，电视里的歌声，孩子们的笑声，伴着阵阵荷香萦绕在小院的夜空。当然，我和弟弟是他家看电视的常客。
八十年代末，芹姐家的小院整体翻新，五间红顶大瓦房，新式大门，东西平顶偏房，在当时来说相当气派。她家里又添置上双卡双带的录音机，小贝这些十七八岁的小青年们，穿着时兴的大喇叭裤，一边跳起迪斯科，一边唱起费翔的《冬天里的一把火》：“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，熊熊火焰燃烧了我......”
后来我参加工作，结婚生子，忙忙碌碌，去芹姐家次数逐渐少了。但晚辈结婚送米之事必定有来往，去年我闺女结婚，邀请芹姐刘哥参加喜宴，俩人欣然前往。
今年春天，我又来到芹姐家。一进门，叫声姐姐，芹姐闻声出来，欣喜于我的突然来访。和芹姐聊起陈年往事，聊起早逝的母亲和大姐，我俩不由得热泪盈眶。她说：“我心疼俺四婶子啊，那么好的人得了精神病，圆青也从‘娇孩子’变成‘舍孩子’。我也心疼你姐姐啊，那么年轻，撇老撇小，早早地走了。她娘俩苦了一辈子，也没享着福。那时，俩孩子有一个长口疮的，怕传染给另一个，惠民只吃左边的奶子，圆青只吃右边的。不管右边的奶子涨得多厉害，我都要等着你大姐把圆青抱来吃他这边的奶子。没娘管的小奶孩儿，哭起来可怜煞人啊！老弟圆青现在每年给我们送东西，感念我当年奶过他。送啥东西啊？只要他日子过好了，我们就知足了。”
刘哥芹姐，现在七十多岁了，孩子们日子过得不错，都在县城买了房子。老刘哥闲不住，在村里当清洁工打扫街道。他依然风趣幽默：“孩子们不愿意我干，我觉着不孬，既清洁了环境又锻炼了身体，咱这是发挥余热为社会做贡献，多光荣的事啊!”
我用手机给他们拍下几张珍贵的照片，老刘哥穿着橘黄色的工作服，芹姐穿着红色上衣，老两口幸福地笑着，越看越有夫妻相！
我要走了，老两口一直把我送出大门口，看着我走出很远很远......
四十多年过去了，那个荷花飘香的小院，常常梦见，时时想起，因为里面住着圣洁、善良、纯朴、慈悲、勤劳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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