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生杀人古风不死

女娲之子郑天

张生杀人，古风不死：

今年狗年的大年三十，陕西汉中发生一起以孝复仇的杀人案，报仇者姓张，属于底层下民，杀人的原因是二十多年前农村的土地纠纷，对方王家仗势欺人，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小张的母亲，当时小张只有13岁。法律并没有伸张正义，坏人仍然逍遥法外，小张在一个弱势和丧母的压抑环境下长大，后来小张从戎为军，二十年后他手刃仇人，报了母亲之仇。小张复仇没有滥杀无辜，他放过仇人的女人和小孩，可谓古风未死。

     陕西古称关中，汉中古于陕川之间，人杰地灵，豪杰辈出，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，是刘邦西汉王朝的发祥地，蜀汉丞相诸葛亮北伐的军事要地，杰出的政治、军事人物张良、韩信、萧何、张鲁、诸葛亮、曹操、刘备、夏侯渊、黄忠、姜维、马超、张飞、吴玠、吴璘、方孝孺、李自成等都在汉中留下深深的足迹。汉中也诞生了伟大的“丝绸之路”外交家张骞，孕育了刚直雄烈的大汉诤臣李固，造纸术的发明者蔡伦长眠于汉中洋县。诗人李白、杜甫、陆游、欧阳修、岑参、元稹、李商隐也在秦巴山区之间游走，吟唱出彪炳文学史的瑰丽诗词墨宝。在抗日战争时期，汉中是后方重镇，陪都重庆屏障，蒋介石、李宗仁、蒋纬国、陈诚、胡宗南、祝绍周、杨虎城、美国飞虎队陈纳德这些抗战名人在汉中书写了辉煌的诗篇。

     陕川一直有喜任侠善击剑的古风传统，在传统美德已经断层的今天，依然可以见证关中的古风精神，所以民族的脊梁并没有毁灭。虽然法律说杀人者偿命，可是小张为什么杀人，这恰恰是法律的缺失造成，如果当年有那么一点法律精神，何至于发生今天的悲剧。

可惜小张生不逢时，如果是在古代，司法对孝道复仇的人只能包容，不能加害，还会获得舆论的歌颂，美誉。《礼记》记载子夏关于父母仇的问话，他问“居父母之仇，如之何”，孔圣说“枕戈不仕，弗与共天下也，遇诸市场，不反兵而斗”，就是说睡觉都不要忘记拿武器当枕头，不要和仇人共存在一个天下里，如果在街上遇到不要跑回家拿武器，赤手空拳也要上去复仇。古人以孝治天下，特别是汉朝举孝廉，从皇帝到司法都不得不尊重这些孝勇杀人者，古孝甚至可以跨越忠君思想，如伍子胥就因为孝最后灭自己的国，掘楚王尸体进行鞭挞。

东汉有个人叫董黯，自幼丧父，与母亲相依为命，正好邻居王寄是个富人，却对母亲不孝。一次两家母亲闲聊，话及儿辈孝的话题，王寄不巧听到，对此怀恨在心，竟然殴打，辱骂董母，导致董母一病不起，不就去世。董黯开始因为母亲活着没有发作，等母亲去世后便手刃仇人，慷慨赴刑，于衙自首。汉和帝壮其孝举，下书表彰他的行为，免其刑罪，并让他入朝为官，董黯确为母守墓，终老不仕。在《后汉书，列女传》中亦记载赵娥为父亲复仇，当她投案自首后，县吏居然丢官印愿与共患难，许多官吏纷纷为她美誉，甚至登门拜访，或为其著书立说，后来她遇赦出狱。

唐高宗时，濮州有一位孝女贾氏，父亲被同族人杀害，她发誓不嫁，将弟弟抚养长大以报父仇，待弟弟杀了仇人，取其心肝，祭奠亡父后要被判罪，贾氏又欲代弟服罪，高宗知道后，哀怜姐弟二人，给予特赦免罪。唐宪宗时期发生一起12岁孩子梁悦报父仇案，朝中特别对此论战，当时韩愈颇具正义感，最后免于死刑，改为流放。《新唐书·列女传》有一个叫谢小娥的女子，替父亲，丈夫报仇后投案，受到官府的表彰，免其死罪，附近豪族闻小娥之名，都来求婚，但小娥誓不再嫁，后削发为尼。还有南唐人龚颖，叔父被卢绛所杀，龚颖和卢绛后都投奔了宋，一天龚颖袖藏铁简入朝，在宋太祖面前打伤卢绛，太祖知道龚颖是为叔父报仇后，称赞其为“义士”，最后斩了卢绛，将龚颖释放。

   明代还是陕西的李忍，因为母亲被侮辱后杀人复仇，他最后投案自首，司法感他孝勇，没有判为死刑，而是流放。嘉靖年间发生一起“刺死辱母者”，复仇者是山西人崔玘。据《万历野获编·卷十八》记载，14岁时，崔玘父亲与邻女魏氏勾搭，母亲被驱逐羞辱，崔玘愤而手刃魏氏。当时嘉靖被其行为感动，下书免其死罪，判劳改三年。即使是外族统治的清朝，发生了黄元洪，黄福元兄弟替父复仇的孝节行为，最后清廷对其特赦。而前朝发生侠女施剑翘为父报仇，杀了仇人孙传芳，在法庭上视死如归，民国政府壮其孝烈，在狱中11个月后获得特赦。

   假如小张是在古代，他为母亲报仇，属于光明正大，最后慷慨激昂的投案自首，必有一批感动者，或宁可丢工作也不想加害他的衙役，必有为其抗言的士人集团，最后会获得最高领导的特赦，表彰，重则流放，轻则赦免，至少不会被处死。小张的行为已经涉及法律，伦常，如果依法，那当年法何以不存在，如果尊重人伦，则今之无辜者似乎不能瞑目，小张的孝勇是一曲时代的挽歌。今天的环境确实很难诞生圣贤，今人也无法体验那种古风的文明程度。如果今天还存在古风，就有警察不愿意抓人，即使投案甚至会私放凶手，今天如果存在古风，就会有许多官僚上书求情，至少汉中有人这样做，舆论也会表彰小张的孝勇。

假如小张被判为死刑，他不是死于冲动杀人，而是死于法律的冷漠，死于文明被埋葬的今天，死于没有古风的意识形态。

若张扣扣死后：

在《礼记、儒行》有这么一句话“儒者可亲而不可劫也，可近而不可迫也，可杀而不可辱也”，就是说真正的儒，你可以亲近他但不可以威胁他，你可以接近他但不可以逼迫他，你可以杀害他但不可以侮辱他。先秦儒家思想是构建一个君与臣平等关系，人与人互相尊重的和谐社会，是有别于汉后之儒的。所以士可杀不可辱也成为中国文明精神的核心力量，在各个阶层释放，战争不屈服于外，官场不屈服于奸，社会上崇拜道德排斥丑陋，古代圣贤纷纷，思想斑斓，与今天是天壤之别，犹如陌路，善恶间昭然若揭。

大辱莫过于父母之仇，张扣扣这次连毙三命，是为母亲复仇，心中背负血债二十多年。今天已经脱离古人的道德观念，从城市到农村几乎都是强者暴寡，弱者流离，到处是腐败分子包庇犯罪，老百姓崇拜男盗女娼，是非不分，各行各业投机取巧，损人利己。没有人会去思考罪恶的扩张到最后会怎么样，对别人冷漠围观，到处鼓吹盛世，欺上瞒下，粉饰太平，地方舆论全天候刷屏娱乐化，却没有一点时间传播人性的真善美，文化的优越，道德的力量，精神文明的价值观。大家都习惯了喊皇帝的新衣漂亮，没有人愿意去做那个小孩，因为突然的觉醒后发现了真相会让他们不适应。

我同情小张是因为自己的过去也受到农村人的伤害，我母亲是被家庭虐待，最后喝敌敌畏自杀的，他们还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对我进行迫害，他们却觉得理所当然，觉得害人是对，这样的意识形态是多么的可怕，人性的妖魔化完成是物欲横流造成的灾难，怎么教育人方面朝廷是彻底失败，因为他们袖手旁观。许多历史上的重大灾难今天都没有人集体忏悔，何况个人的苦难，大环境下已经没有了善良。我没有小张的能力，我选择离开乡下，与它老死不相往来，诞生在这个国度只能是悲剧。我一直不能稳定下来不就是和妖魔化的社会环境格格不入，我成为别人眼里的异端，我要求环境做圣贤，环境却胁迫我做强盗。

今天非古，即使厚古薄今也改变不了最后的审判，当然，我幻觉一种奇迹的出现，中央介入，赦免死刑，改判有期。我觉得舆论应该表彰小张的孝节，现在讲法律精神，可当年的精神在哪，赦免小张的死刑其实是朝廷遮丑的办法之一。假如一定是死刑，可以在《二十四孝图》里再加一图，为小张立传，并且在各地孔庙供奉他的排位，在汉中最大的广场立碑刻传，民众可以穿汉服去哀悼死者，以示尊重，当地毋必照顾张父到死。这些如果在古代都能做到，现在，我不知道。

汉中张生杀人行：

本是草泽蓬蒿子，少怀卫青大漠功。

曾读太白清平调，也羡横渠立命中。

天地不仁哀母丧，泣血荆扉仇壮童。

窦娥雪摧终南陷，关中何人怜苦衷。

昧旦仿佛母相见，日暮坟头双眼红。

暧暧黄泉中肠断，悠悠天际一孤鸿。

耄耋欣喜儿束甲，边山万里笑朔风。

贺兰山下驱胡寇，风雪幽燕征辽东。

相与袍泽哭旧事，六军冲冠矢上弓。

归时父子两呜咽，荷锄寻墓去乱蓬。

手持吴戈破门入，今日轻命溅白虹。

不伤女幼知大义，慷慨赴衙为鬼雄。

我哭汉中古风在，壮哉张生有精忠。

辽阔之海

张扣扣连杀三人，是报仇，可是仇仇相报何时了呢？总有最好的方法直达每一个人的内心。人的劣根总在，这样的血腥却是更多人不想看到的。

疯子

是非曲直权者横，百姓心中有杆秤。

深山樵夫

拜读您的文章，在情理上认同您的观点，但是在法理上并不敢认同，杀人者偿命，自有法律来定论。今天刚听了我们文学现场邀请赵玉霞老师讲《聊斋志异》，其中第一篇就是《考城隍》：有心为善，虽善不赏；无心为恶，虽恶不罚。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一个行侠仗义的时代，还是要相信法律的公正。

抛开这件事不说，很仰慕您的学识，文字功夫很深，向您学习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