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云止于水 于 2018-9-12 16:03 编辑
萤火之暮
博山 云止于水
秋日黄昏，我一改素常蜗居家中的习惯，去散步。饭后，出家门，过两个拐角，沿着河岸，过桥，走上颜春路，一直到去瓦峪和五老峪的三岔路口，一路上，会有许多若隐若现的萤火，在寒蛩此起彼伏的叫声中，无声无息的飞舞，那样美。
出门，就有机会看到萤火虫，那小小的，闪烁的、流动的微光，在夜色中，有一种魅人的美。黑魆魆的丛草间，忽然一亮，光晕慢慢升起，忽而向西，忽而不见，再看时，邻居墙头的藤蔓上一点莹白，微绿的光芒，神秘、轻灵，忽而又轻轻飞向来处了。
河边的路灯坏了，留下一片幽暗，若非如是，明亮的灯光下，萤火虫是不会停留的。不由暗自庆幸，那盏路灯也想在秋日看看萤火虫飞舞吧，带着它的小灯笼，轻盈得像一个梦境。
过了小学旁边的拱桥，是一段悠长寂寥的公路，一边都是庄稼地，一人多高的玉米，暗夜里，如一片矮矮的黑森林，地瓜秧匍匐在地上，早已经入梦了吧？蓦然，河边的树叶间现出一朵微白，缓缓而来。
你且安静等待，它会飞到你的眼前。有时，离你切近了，刚想伸手从空中抓取，却见那一点亮光根本就没有飞过来，它飞到路边，又转头飞回田地之上，人不由得又恼又爱。这小小的生灵，自由自在地飞翔，心里也暗藏一份戒备吧？
地瓜地里，居然有三两片微光明灭闪烁，忽远忽近。它们几乎都是独自飞行，在河畔，在草丛，在路上，在叶间，小小的一点，却也像浩渺天穹中的星光，比之更曼妙的，是萤火虫可以随意、迅速改换位置，空中，草叶上，甚至可以捉一只在手中，星星离我们不知有多少亿光年的距离，它们那么冰冷。
常常会捉到萤火虫，一路上遇见那么多，总有一只两只会飞过路面，耐心等它飞得低了，用手朝着它扇一次，或者两三次，就会轻轻将之笼在手心了，它的光芒照亮了手心的纹路，虚空着手掌，看它缓慢地在指间移动，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，只是那一抹光亮，在幽暗里，在风中，在掌心，有别样的妖娆和温暖。
萤火虫是清瘦的，尾部翅膀一下多出两节肢体，这儿通体明亮，像是一小节手电，飞起来的时候，就闪烁如星了。偶尔，它也敛起了光芒，假装死去。我摊开手掌，它一展翅，盈盈飞走，一小片萤光融入暗寂的空间去了。
有时，它飞累了，就落在草叶上，草丛中闪闪烁烁，如星空，蹲下来，安静看着，它圆润的光照亮了草叶，安宁、静好，不去打扰它，起身，继续前行，空中，远山还会飞过来一只一只萤火，是暗夜里的秘境。
心里美美的，多少人感叹看不到萤火虫多年，我却能在每个秋天的夜晚，看到无数的微光，从山边，从河上，从草地，从树木间逸出来，如自在飞花。曾经把一只萤火虫带到我的房间，拍下它的样子。关了灯，细看，它黑色的羽翅很是绅士，头部是橘红色的，琥珀一般罩住殷红的小脑袋，一双小小的黑色眼睛凸出来，是两小朵金黄。多么精致的生灵啊，把它放在指尖，看它闪耀，心中充满奇异的美感。
有一次，我去家里的平顶上看星星，居然有一只萤火虫，一直往高处飞，可能是一只怀着英雄梦想的萤火虫，它也想飞到天空当星星吧？我仰面望着，直到看不清它飞到了那一层云中，才作罢。原来，萤火虫也可以飞得很高很高。
飞得这样高的流萤，轻罗小扇是扑不到了。那宫女该是何等孤独寂寥！“天阶夜色凉如水，卧看牵牛织女星”，一道清浅的天河，却是连深爱的人，也无法轻易泅渡，只能在神话里等候七夕节喜鹊搭桥，幸耶，悲耶？他们应是幸福的吧，毕竟有过美好的时光，而且此情可待。
看到许多盏萤火亮起来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，应该是和白蛇有关的一部电影，相约在夜晚，在一大片芦苇花丛，无数萤火虫，蓝盈盈的光，照耀着一片洁白，美得不可方物，在这样的所在相见，要多美就有多美！
萤火虫对环境的要求很高，它无欲无求，像秋水，我猜它一定有洁白如玉的灵魂。不够清新的所在，它不生，也绝不会出现，霓虹闪烁的城市，人们永远见不到这会飞的微光，那么飘逸、神秘、令人遐想。
有一部动画电影《萤火之森》，很美，很感人，在被翠绿色覆盖的 “山神之森”，小女孩萤游玩之中迷失了方向，遇到了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银，二人结下了奇妙的友谊。此后每一年，萤都会来到这片山林找银，但银的真实身份则是一旦被人类触碰就会消失的灵物，在和萤仅有的一次拥抱后，银碎成一片片萤火，消失于无迹。多么凄美，真正的神往，似乎永远是得不到和已失去。其实拥有的瞬间，就是永恒。
真想约你来乡村看萤火虫，你只需缓步走在洁净的路上，就会有微光闪闪而来，路过你的眼睛，你的青春，你一去不返的童年，你的神话传说，给你从未遇见过的轻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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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8-9-12 05:47: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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